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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处风云之核,心怀苍生之事 ——泰国农业部长塔玛纳专访

身处风云之核,心怀苍生之事

——泰国农业部长塔玛纳专访

 

塔玛纳,是泰国“草根豪强”类型的政治人物,最典型的代表。

在接受采访时,他总是长久地目视前方,望着会客厅另一头的泰国国王御像,做一场关于整个人生的述职汇报。

而他的人生,确实有太多可说的东西。

在整个泰国政坛,他或许算是出身最卑微的一人。但是通过一系列的逆袭,他最终成为权倾朝野之人,富贵荣华之身。

他曾是他信最得力的部属,后来又为军方一手组建了一个完整的执政党,却又以“执政党秘书长”的身份,与军人总理分庭抗礼,带领一整个强大的政治派系纵横捭阖,最终在为泰党上台之后,再次走向巅峰,成为赛塔政府的农业部长。

20年中,泰国无论谁上台,都要依靠塔玛纳的人脉;无论谁下台,塔玛纳却总能奇迹般地屹立不倒。

他的身上,永远充满着种种争议,萦绕着神秘而又令人神往的故事。但无论经历多少风雨,无论看过多少惊涛骇浪,塔玛纳永远是那个一呼百应的枭雄,永不离场的不倒翁。

从草根到枭雄,登上风云之巅,他的人生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?

叱咤风云的背后,他的心中,究竟在渴望着什么?

MANGU:请问您算是“华人”吗?

塔玛纳:和泰国北部很多人一样,我的祖先来自于西双版纳。我出生在帕尧府。帕夭文明从中国云南西双版纳移民到这里,聚居在泰国的北部地区,并结合了泰北的兰纳文化。因此,我们泰北人,其实也算是有“中国血统”了。

MANGU:您选择参加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,是因为从小就梦想当军人对吗?

塔玛纳:不完全是。我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,父母在帕夭府务农,母亲没有读过书,父亲只读到了小学四年级,16岁就和母亲结婚了。

我家境贫困,是家里五个兄弟姐妹中的老三,当时只有哥哥有机会读书。我只能去小姨家里生活,相当于是过继给了别人。当时她嫁给南部的一个公务员,生活条件还过得去,所以我得以有机会读书。

那时候我的养父母(即小姨和姨父)需要搬到陶公府,因此我也就跟着搬过去了。之后在陶公府读中学,那时候我的梦想是做医生。

高中期间我是个好学生。当时陶公府有一个医疗人才培养项目,学校送我去参加,但我却意外落选了。后来曼谷闯荡,带着养父给3000泰铢,独自一人曼谷。对自己说,如果我学无所成,我就再也不会回陶公府

我在曼谷期间,我疯狂地学习,参加所有能够参加的考试,我参加过林业、渔业、军校的考试。其实我当时已经被法政大学等很多名校录取,但是军校考试的成绩先出来,我的朋友们没一个考得上的,只有我通过了考试,我心想当一名军官也不错,所以当时我就决定:我要做一名军人。

我记得那一年,在皇家军事学院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,就回到了帕夭府的家乡。我记得我是从巴士总站坐巴士去帕夭府的。我的生活总这样,在北部和南部之间奔波,所以南部和北部的方言我都会。

MANGU:后来,您是怎么发家致富的

塔玛纳:当时十世王陛下从军校里挑选学生当侍卫,我被选上,成为了王子的一名近卫军。退伍之后,我就开始经商。我记得我的第一份生意是安保公司,为VIP客户提供保镖服务

真正让变得富裕的,是房地产和政府彩票业务,我觉得是我在军中的经历成就了我的成功,因为我在军队里学到了许多的知识认识了很多大人物,给了我很多在经营企业方面的建议和意见,使我能够成功。

 MANGU:后来,您是如何进入政坛的?

塔玛纳:当我有了足够的财力后,我决定在帕夭府和陶公府为我的父母建房屋。回到了我的故乡帕夭府后,看到许多乡亲们的生活仍保持着40年前的原始状态,丝毫没有发展。因此,我意识到有必要为家乡做出一些贡献。

由于政府彩票和土地交易,我获得了一定的收入。于是,我成立了一家基金会。我决定将企业的20-30%的营业收入用于这个基金会,以支持弱势群体,帮助孩子们获得接受教育的机会,关心年迈的长者,以及照顾生病的人。这一切都出于我对慈善事业的热忱,因为我深知我所得的也应该回馈给社会。

在他人遇到困难时,我四处奔走,由于我的努力,帕夭府的居民甚至认为我比一些政客更为可靠,因此,我顺势走入了政坛。进入政界后,帕夭府各县的民众纷纷给予我支持。

MANGU:您在政坛一呼百应,无论在哪个政党中,都有着强大的号召力,这一点是怎么做到的呢?

塔玛纳:我刚步入政坛时,是从他信的泰爱泰党开始的,后来我组建的民力党的议员几乎全都来自泰爱泰党,大家彼此认识,无论是现任公共卫生部副部长兼政府民力党副党魁讪迪,还是前政府民力党的副党魁威猜,因此,政府民力党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泰爱泰党的后代。

实际上,政府民力党并非由军政府主导成立,而是在军方的命令下组建的一个政党。因此,很多人误以为政府民力党是由军方创立的,但实际上我们的血缘传承自泰爱泰党。因此,参加为泰党政府的内阁,其实相当于回家

MANGU:您曾自称是“泰国政坛动脉”。每当政坛发生重大事件时,您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。您是怎样处理这些政治的挑战呢?

塔玛纳:在上届政府的组建中,我付出了很多努力,召集了各个派系和议员,支持巴育上将担任总理,如果没有我的参与,可能会出现很多问题,因为大部分人脉都与我有关。因此,“政坛的动脉”这个说法名至实归。如果我离开,政府可能会立刻陷入困境。

组建政府并非易事,我在过去30多年中积累的人脉也并非轻而易举。我是一个果断的人,说什么就是什么,政界的朋友们也对我充满信心。

MANGU:你曾经担任过农业部副部长,而现在您是农业部长,您对农业部为何情有独钟?

塔玛纳:在我担任农业部副部长期间,我负责监管农业土地改革办公室、皇家降雨厅、土地开发厅、以及农业合作社这四个组织。尽管只是副部长,但我将自己视为部长一般地投入工作。我亲自走访各地区,积累了丰富的信息和工作经验。我深知如果我们不认真对待工作,不以民为核心,没有远见,就无法实现施政目标。

我担任了副部长3-4年,当我晋升为部长后,我并不需要重新学习,而是能够迅速进入工作状态,继续执行政策。

在过去我担任农业部长的4个月中,农业部的工作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推进。我们采取了多项措施,包括打击非法农产品、提高农产品的价格、将国有土地分给民众、打造各地区的招牌产品,对市场进行拓展。

在农业部门,我们不仅仅是一个生产单位,同时也是一个市场销售。通过采用市场领先和互补的创新策略,我们成功打开了农产品市场,以平衡供需,提高农民素质,使农民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
总理赛塔认为,农业部是国家的一个重要部门。泰国拥有3100万直接从事农业,间接与农业相关的人口又有2000万,加起来与农业相关的人口超过5000万。在总人口6600万中,大多数人与农业息息相关。

农业繁荣,泰国人民就能够过上美好的生活。我深信,如果农民的基础稳固,泰国就能够实现稳定、繁荣和可持续的发展,因此,发展应该从基层开始。

MANGU:上任四个月,您都推进了哪些工作?

塔玛纳:这4个月,主要是解决长期积累的问题。先解决不需要花钱的地方,在着手去做需要预算的地方。

现在我们正在总结过去的教训,为什么泰国农业部门的整体GDP2023年只增长了0.3%?现在我们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。

目前泰国已从劳动人民社会转变为老龄社会,老年农民不会继续务农,而下一代人不想继续务农,因此,我首先对3100万农民进行分类,分为富农、中农、贫农。而政府机构必须照顾弱势群体,鼓励强势群体,扶持中等群体。

至于弱势群体部分,这个群体必须受到政府的有力帮扶,让他们变得更强。因为家庭债务和农业债务非常沉重,所以政府出台政策替农民减轻债务负担。这就是泰国农业最大的病,“病”是什么?就是负债累累的农民。

MANGU:农业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?

塔玛纳:我们国家的经济结构是制造业和农业相结合。我们曾经是世界上第一大米出口国、第一大橡胶出口国,也是第一大水产品出口国。我们一直是一个为全球社会提供粮食的国家。

最近我有机会去德国参加一个会议,这次经历让我重新思考我们的角色,我们不仅要为全球社会生产高质量的产品,还要践行绿色农业。现在,一些国家以保护环境为借口实施贸易保护主义。因此,未来泰国农业的计划是不仅要拓展市场,还要积极实践绿色农业,以应对贸易壁垒。

我们需要从过去一年的经验中吸取教训,以便在新时代创新和升级泰国农业。现在总理赛塔无论访问哪个国家,都会谈及农业,寻找更多市场。我们正在努力与贸易伙伴联系,探讨如何用农业来惠及人民,这也是农业部的使命和职责。

MANGU:农业部是否采用了哪些国家的模式?

塔玛纳:我喜欢向一些贫困的国家学习,学习他们逆袭的经验。最近我在德国开会,我有机会听取了埃及农业部长的讲话。埃及是个沙漠国家,却成功治理的荒漠。 当时听他的演讲,我简直不敢相信,因为那是一片沙漠,居然可以长出绿树。为什么他能够钻出数百米深处的地下水?他如何使用滴灌系统来种植树木。如何修复沙漠土壤?

当我回头看我们的国家时,国内生产总值增长,但泰国农民的经济比重很低。可是我们泰国明明不缺资源啊?我们受困于干旱,但实际上我国每年的水量是充足的。问题只是农民没有资金,这需要我们勇于改变法律。

过去,渔业部门曾受到国际抵制,也是因为法律问题。在这里,我只用了4个月的时间,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,因为我们干实事。

MANGU:许多长期存在未解决的问题,而您仅用了4个月就成功解决了这些问题,您认为主要秘诀是什么?

塔玛纳:我认为关键在于用心,再加上远见、经验和领导力,这是我成功的关键。能够赢得农民的信任并不容易,这取决于我们是否具备领导力和果断的决策。我们在说话时,下属会认真听取,考虑我们所选择的路线是否正确。我在世界舞台上工作时,和他人洽谈生意时,我从未空手而归,总是能够带回一些成果。

例如,最近我访问了德国,成功将一些非水果类的经济作物出口到别的国家。在与国际中国环境基金会(IFCE)谈判时,他们提出在泰国设立一只基金,专门照顾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农业部门,我与他们进行了长时间的谈判,最终成功达成了协议。

MANGU:泰国农产品为全世界所需,尤其是中国,中国非常青睐泰国的产品,尤其是水果。对此您有什么看法?

塔玛纳:自上届政府我就讲过了,和我们亲如手足的就是中国,为什么不维护好和中国的关系、找中国人做贸易呢?如果看人口的话,中国和印度是人口最多的国家,中国也是我们很多泰国人祖辈出生的地方,为什么不和中国人合作呢?

现在我们正在谈合作,我也派了农业部代表团去中国谈贸易,也开拓一下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做的市场。近期泰国政府代表团去中国签各种合作协议,我也会去负责谈农业方面的合作,促进双边在农业方面的贸易关系。

中方需要多种产品,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,我们就好好做得到位。上一届政府农业工作难以突破,因为生产出来后卖不出去,市场不够大,GDP也一直萎靡,农业人口减少、耕地荒废,但是一旦开拓了更广阔的海外市场,产品就可以外销。比如榴莲、橡胶等,中国都有很大的需求。

MANGU:那现在可以促使泰国农民更多地种值榴莲和橡胶吗?

塔玛纳:我们现在正在整顿各地区的农作物种值系统,比如南部地区,农民们种完橡胶之后,我们就动员他们不要把橡胶树砍掉,种植棕榈的也继续留着,北部地区种大米的也继续留着,鼓励他们要因地制宜,不要急着去种不符合土地特征的作物。比如过去东北地区种茉莉香米等,为泰国大米打出了名声,比如东部地区就种值水果,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管控并且为他们整顿体系。农业部一共14个厅、22个机构,各个部门各司其职、发挥最大的作用去为农业尽力。比如渔业部门、畜牧部门,都要去给老百姓进行协助和培训。2023年每户的农业收入差不多为8万多泰铢,但是支出却有20多万泰铢,很显然入不敷出。所以农业部要为农民找到更多的出路,让农民们有收入、有储蓄。

MANGU:为什么泰国的农产品出口这么多,但是农民却依然贫穷?

塔玛纳:因为泰国产品的价格很低,成本却很高,比如肥料、农药、人工等,都是成本。而且现在很多农民都是老人了,至少40%的农业人口都是老人,农业劳动力不足,必须要雇佣外籍劳工,价格就高,成本也就越高。加上产品价格低廉,老百姓就活不下去。

我们要让农民减少成本,就得使用新技术,比如现在不需要人力种植了,无人机就可以完成,而且效率极高。现在各种现代化机械和技术很多,要给农民普及这些技术,降低成本。

MANGU:在您的职业生涯中,一定遇到过一些曲折。您是如何处理的?

塔玛纳:无论发生什么,我们都得冷静,尤其是遇到危机更是如此。每一种问题都有方法可以解决,所以遇到问题我会先冷静思考,找到方法。

我身处政治舞台,一切都在聚光灯下,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,如何做到让自己可以潇洒地向前走呢?我觉得没有什么是比“认真”更重要的了。现在我去议会,感觉不像以前了。如今当灯光照向我,我会觉得要以百姓福祉来作为立身之本,为每一位同胞解决问题。当我们设身处地为老百姓做事,我相信人民是会成为我的港湾的。

MANGU:关于您的个人生活,大家都知道您的夫人是以前的泰国小姐,您和夫人是如何相识的呢?现在夫人也是您的左膀右臂是吗?

塔玛纳:我们走过许多风风雨雨。2016年她当选泰国小姐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,并且决定要一起生活。那之前我还不是政客,而是生意人,和夫人组建家庭后,找到了另一种幸福。

但是2019年后,我全身心投入政治,生活节奏大变,和家人相聚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,她也要一起照顾我,从一种生活状态转变成另一种状态。我是一个认真工作的人,以前经常去国外旅游,从政后就没有了,她也很理解。我和她年龄差距较大,一开始也会发生矛盾,后来也互相理解了。

MANGU:您如何分配工作和私人生活时间呢?

塔玛纳:我必须得承认,家庭时间已经没有了。我大都和工作在一起,一天24小时,我工作结束后才能和家人有一点相聚时间,基本回去就睡觉,早起又继续工作。我也没有节假日,并没有去平衡工作和私人生活,我的爱人也需要体谅我。

MANGU:您有什么业余爱好吗?

塔玛纳:以前我很喜欢运动,比如跑步、举铁、拳击,但是从政以后、尤其是当农业部长以来,这些时间都没有了,生活只剩工作,没有休息。

MANGU:听说您也是佛牌大师是吗?

塔玛纳:我喜欢积功德,所以在僧人圈子里有些名气,我也认识很多大师。我去做功德的时候也会诵经,与大师讨论佛法,也算是汲取知识。

MANGU:最后您有什么想要跟中国读者说的吗?

塔玛纳:我有很多中国朋友,我知道中国的文化习俗,心里也爱着中国人。

如今我生活中许多美好的部分也都一定程度上与中国兄弟姐妹有关,他们一直支持我,因此我想跟中国朋友们说,我的身体里流着中国后裔的血,我爱中国人民,泰国人里十之八九都有中国血统,我们血脉相连。

春节到了,我祝福中国人民、泰国的华人华裔、以及全球华人,新春快乐,龙年大吉,财源滚滚,吉祥如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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